第十章 初识(5 / 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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着三个鼓鼓的蛇皮袋,袋口用粗麻绳绕了三圈扎得紧实,袋身沾着批发市场门口的黄泥点,边角被扁担勒出了细密的毛边,印在上面的“化肥”二字早被磨得发淡,只剩两道模糊的黑痕,像被岁月反复擦浅的旧记号。“我刚来那会儿,市场里卖水果的老张、收旧手机的老李都笑我傻,说这地界儿是‘过路眼’——人都往市场里头冲,谁会停在门口这破地方?还说哪天城管来一趟,抄走两双鞋,我这一天就白干了,挣的钱连罚款零头都不够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轻得像被热风裹住,又带着点不服输的韧劲,“可我总觉得,货堆得满些、摆得齐些,像座小山似的,路过的人就算不买,也会多瞅两眼。今天不停,明天或许就停了;这人不买,那人说不定就拿一双——日子不就是这么熬出来的么?”

    宁德益没接话,指尖又在23元区的胶鞋面上摩挲,指腹蹭过鞋头细腻的纹路,目光却扫过肖童旗袍袖口磨出的毛边,又落回摊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鞋堆——5元的拖鞋归成一列,8元的胶鞋摆得笔直,鞋跟都对着同一个方向。他忽然开口,声音比刚才沉了些,像把轻锤敲在软布上,眼里带着点探究的亮,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,不像是打量地摊上的货,倒像打量件藏着细巧心思的物件:“你是商人吗?”

    这话像颗小石子,“咚”地落进肖童心里,漾开一圈圈软乎乎的涟漪。她攥着旗袍盘扣的手顿了顿,指尖无意识地抠了抠扣子上磨亮的布条——这扣子是她自己用旧床单拆的布缠的,夜里摆摊收摊时,总爱攥着它发呆。她抬眼时,看见宁德益眼里没半分看轻的意思,既没问“你是摆地摊的吧”,没问“有营业执照吗”,更没问“一天能挣几个钱”,偏偏问“你是商人吗”。肖童低下头,嘴角轻轻抿出个梨涡,那涡里盛着的滋味说不清——酸的是清晨五点赶着去批发市场抢货、啃冷馒头的晨夕,涩的是上次城管来、抱着鞋往巷子里跑时崴了的脚踝,甜的是这声“商人”里,藏着的那点尊重。再抬眼时,她眼里亮了点,像黑夜里刚划亮的火柴头,弱却分明:“算吧,算是共和国第一代练摊的商人。”

    “第一代练摊的商人?”宁德益挑了挑眉,指尖从胶鞋上移开,往自己裤腿上蹭了蹭——刚才摸再生胶拖鞋时沾了点灰,“这话怎么说?”

    “我父母一辈子没沾过生意的边。”肖童的声音稳了些,也敞亮了些,风裹着热气吹过棚子,价码牌晃了晃,她下意识地拢了拢领口,“都是体制内领工资的,连讨价还价都不会;是领粮、票布过日子的人,身边的叔叔伯伯更不用说,都是国营厂里的老技工——王叔拧机床螺丝能精确到毫米,李伯焊零件从来不用返工,他们握着扳手、钳子干了半辈子,哪懂什么‘进货渠道’‘定价技巧’?我从厂里出来时,兜里就揣着下岗补贴的两百块钱,没经验,没本钱,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,只能盯着别人摆摊学。”她忽然朗声轻笑:“其实这些别人也是初来者,只不过早来几天罢了,大家抱团摸索来着,常常出错。”

    这话像颗小石子,“咚”地落进肖童心里,漾开一圈圈软乎乎的涟漪。他没问“你是摆地摊的吧”,没问“有执照吗”,更没问“一天能挣几个钱”,偏偏问“你是商人吗”。肖童低下头,嘴角轻轻抿出个梨涡,那涡里盛着的滋味说不清——酸的是蹲在铁皮棚里啃冷馒头的晨夕,涩的是被城管追着收摊时的慌张,甜的是这声“商人”里,没掺半分看轻的意思。再抬眼时,她眼里亮了点,像黑夜里刚划亮的火柴头,弱却分明。

    “算吧,该是共和国第一代练摊的商人。”她的声音不高,却稳得很,没半点犹疑,“我爹妈一辈子在体制里,拿工资、领粮票,连算盘都没打过,生意的账嘛,更是没想过;身边的叔叔伯伯都是工厂里的老技工,握着扳手、钳子干了半辈子,哪懂什么‘进货’‘卖货’?没经验,没本钱,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。”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旗袍领口的盘扣——那扣子是用旧布条一圈圈缠的,磨得发亮,边缘还留着点洗不掉的皂角味,“我是在春风里长起来的,长在红旗下的厂子弟,在车间里干了好些年,那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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