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8章 梦周之叹:理想的守望(3 / 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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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 弗洛伊德在《梦的解析》中说 “梦是愿望的达成”,当愿望被现实击得粉碎,梦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土壤。

更深层的变化藏在 “甚矣,吾衰也” 的叹息里。此时的孔子已近七十,身体的衰老远比理想的破灭更触目惊心:《论语?乡党》记载他 “食不语,寝不语”,或许是牙齿松动、呼吸不畅;“席不正,不坐”,可能是腰背酸痛,需要端正坐姿缓解;“见齐衰者,虽狎,必变” 时的 “变容”,或许因视力昏花,需要更专注才能辨认丧服的等级。生理的衰退带来心理的变化:年轻时 “知其不可而为之” 的锐气,渐渐沉淀为 “用之则行,舍之则藏” 的从容;曾经 “梦见周公” 时的激动,转化为整理典籍时的沉静。这种变化不是妥协,而是理想主义者与岁月达成的和解 —— 既然无法亲历理想的实现,便选择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。

“不复梦见” 后的孔子,把对周公的思念化作了实实在在的工作。他给《诗经》分类时,特意将《周南》《召南》放在最前,因为这两组诗 “言王化之基”(《毛诗序》),《关雎》的 “乐而不淫”、《芣苢》的 “勤劳而不怨”,都是周公礼乐教化的成果。修订《尚书》时,他对《周书》的编排格外用心,《牧誓》的 “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”、《洛诰》的 “王肇称殷礼,祀于新邑”,一字一句都标注着周公的功绩。最耗费心力的是《春秋》,他 “笔则笔,削则削”,对鲁隐公至哀公十四年的历史进行褒贬,“吴楚之君自称王,而《春秋》贬之曰‘子’;践土之会实召周天子,而《春秋》讳之曰‘天王狩于河阳’”(《史记?孔子世家》),用 “微言大义” 延续着周公 “褒善贬恶” 的精神。这些工作,让理想从 “梦境” 走进了 “文本”,从 “个人念想” 变成了 “文明遗产”。

四、甚矣吾衰:生命与理想的双重感慨

“甚矣,吾衰也” 的叹息里,藏着孔子对生命节律的敏锐感知。《论语?为政》中他自述 “吾十有五而志于学,三十而立,四十而不惑,五十而知天命,六十而耳顺,七十而从心所欲,不逾矩”,每个年龄节点都是对生命状态的精准概括。到了六十八岁,这种感知变得更加细腻:清晨起床整理衣冠时,发现腰带又要收紧一格;翻看竹简时,需要把书简举得更远才能看清字迹;与弟子讨论时,偶尔会忘记刚刚说过的话。这些细微的变化,都在提醒他 “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”(《论语?子罕》),实现理想的时间已所剩无几。

但 “衰” 的不止是身体,更是理想在现实中的式微。孔子年轻时,鲁国虽有 “三桓专权”,但 “周礼尽在鲁矣”(《左传?昭公二年》),他还能在太庙中看到完整的礼器,听到纯正的雅乐。中年时,周游列国虽受挫,却仍有 “如有用我者,吾其为东周乎”(《论语?阳货》)的期待。到了晚年,连鲁国的少年都开始嘲笑 “夫子迂远而阔于事情”,那些他珍视的 “揖让之礼” 被视为 “无用之物”,“弦歌之声” 被当作 “过时之音”。这种理想的 “衰微” 比身体的衰老更令人痛心 —— 就像老农看着精心培育的禾苗在旱灾中枯萎,无力回天却又于心不忍。

这种双重感慨,在历史长河中不断回响。屈原 “博闻强志,明于治乱,娴于辞令”,早年深得楚怀王信任,“入则与王图议国事,以出号令;出则接遇宾客,应对诸侯”,却因谗言被流放,晚年 “被发行吟泽畔,颜色憔悴,形容枯槁”(《史记?屈原贾生列传》),他的 “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,固将愁苦而终穷”(《离骚》),与孔子的 “衰矣” 之叹一样,充满了理想与现实的冲突。杜甫青年时 “放荡齐赵间,裘马颇清狂”,怀着 “致君尧舜上,再使风俗淳” 的抱负,安史之乱后却 “万里悲秋常作客,百年多病独登台”,在《登高》中写下 “艰难苦恨繁霜鬓,潦倒新停浊酒杯”,同样在衰老与挫折中咀嚼着理想的苦涩。

但孔子的伟大在于,他在双重感慨中找到了新的力量。返鲁后,他不再执着于 “得君行道”,而是将精力放在 “传道授业” 上。《史记?孔子世家》记载 “孔子以《诗》《书》《礼》《乐》教,弟子盖三千焉,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”,课堂就设在阙里的居所,学生们自带干粮来听课,“孔子讲诵弦歌不衰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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