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7章 辽土初繁悲将逝 庙食千秋念忠魂(1 / 3)
辽东的春风,总是裹着黑土地特有的温润气息,漫过平壤城的夯土城墙时,已悄悄沾染上麦田间的清香。安东都护府治下的这座故都,早已不复当年高句丽覆灭时的残破——街巷里,驮着丝绸的骆驼与推着粮车的骡马交错而行,马蹄踏过青石板路,发出清脆的声响;市集上,胡商的毡帽与汉民的幞头挤在一处,突厥语、粟特语与中原官话混杂着讨价还价,银钱碰撞的叮当声此起彼伏;辽水码头更是热闹,数十艘运粮的商船首尾相接,船工们吆喝着将麻袋搬上岸,粮食的香气与河水的腥气交织,成了这片土地最鲜活的气息。
经过五年治理,辽东早已褪去战火留下的荒芜。黑土地里,新播的麦种已抽出嫩绿的苗叶,在春风中舒展;驿站旁的酒肆挂起了新酿的米酒幌子,酒香顺着窗棂飘出,引得过往行人心头发痒;城墙根下,几个孩童追着唐军的战马嬉闹,银铃般的笑声漫过城头,惊起檐下筑巢的燕雀,翅膀扑棱着掠过湛蓝的天空。这景象,与中原州县的繁华别无二致,谁还记得,这里曾是白骨露于野、千里无鸡鸣的废墟?
安东都护府衙署内,薛仁贵身着青色官袍,正俯身处理案上的文书。案头堆着各地呈报的屯田账目,每一本都记得密密麻麻——辽西的粟米长势、辽东的水渠修缮、靺鞨屯田户的纳粮数,无一不清晰。他指尖划过“张士贵”三个字,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意。这位与自己一同征辽的老将,自五年前接下移民屯田之任,便一头扎进了辽东的田野。春日里,他带着农官踏遍各屯,教百姓辨识土壤;夏日里,他顶着烈日在渠边指挥开闸放水;秋日里,他又跟着农夫们一同收割,查验亩产。连去年长孙皇后派来的内侍,都在回长安的奏报里赞他“老当益壮,堪比廉颇,躬耕垄亩,不似勋贵”。
忽闻府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那声音由远及近,带着几分慌乱,打破了衙署的沉静。薛仁贵抬头蹙眉,刚要吩咐侍从去查看,便见一个身着绯色袍服的青年跌跌撞撞闯了进来。来人是张士贵的长子张虔陀,衣襟上还沾着赶路的尘土,发髻散乱,脸上满是泪痕,一见到薛仁贵,便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:“薛将军……家父……家父他三日前偶染急病,夜里便高热不退,如今已是卧床不起,连水都难以下咽……特让小侄星夜赶来,求您……求您去看看他……”
“什么?”薛仁贵心头猛地一沉,手中的毛笔“啪”地落在纸上,墨汁晕开,染黑了“屯田”二字。他快步上前扶起张虔陀,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手臂,自己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颤抖:“上月我去辽东渠巡查,还见老将军在渠边指挥农夫修堤,精神矍铄,怎会突然病重?”话虽如此,他心中却清楚,张士贵今年已七十三岁,五年间日夜操劳,寒冬腊月趟过冰水查渠,酷暑盛夏顶着烈日督工,身子早已被透支,不过是靠着一股韧劲儿撑着。
“快备马!”薛仁贵转身对着门外大喝,声音里满是急切,“牵我的‘踏雪’来,再备两匹快马,我随你即刻去张府!”
侍从们不敢耽搁,片刻后便将马匹备好。薛仁贵与张虔陀翻身上马,缰绳一扬,两匹快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都护府,沿着平壤城的街巷疾驰。沿途的百姓见是薛仁贵,纷纷侧身避让,脸上满是诧异——这位平日沉稳的大都护,竟也有如此急切的时候。
赶到张府时,院门敞开着,院里已弥漫着浓重的药味,几个仆役端着药碗匆匆进出,脸上满是愁容。薛仁贵大步流星走进内院,直奔张士贵的卧房,刚进门,便见榻上躺着一个消瘦的身影,正是张士贵。他面色蜡黄如纸,颧骨高高凸起,往日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紧闭着,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。
“老将军!”薛仁贵快步走到榻边,俯身轻唤。
张士贵似乎听到了呼唤,眼睫微微颤动,缓缓睁开一条缝。当看到薛仁贵时,他枯瘦的手微微抬起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嘴唇翕动着,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。薛仁贵连忙握住他的手,那双手曾握过斩敌的钢刀、扶过耕田的犁铧,此刻却凉得像冰,皮肤松弛,布满了老茧与裂口,连脉搏都微弱得几乎摸不到。
“薛……薛将军……”张士贵终于挤出几个字,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,“辽……辽东的屯田……水渠……还有那些移民……你……你要多费心……”
薛仁贵眼眶一热,强忍着泪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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