$10章 小花泪3(1 / 5)
秋雨过后的姑射山像是被老天爷用清水洗过,山脊梁骨露得清清楚楚,连石头缝里的野草都透着股鲜灵劲儿。
黄土坡上蒙着层淡绿,那是晚播的冬麦正憋着劲往外钻,针尖似的嫩芽怯生生地探着,挨挨挤挤地铺了半坡。
王环宇走后的第三个月,李惠娥家的土窑前忽然热闹起来——不是小花满月时那种带着酒气的喧嚣,是掺着柴火气、奶娃子哭闹声的暖融融的热闹,像灶膛里烧得正旺的炭火,不烈,却能焐热人心。
最先踩着露水来的是西头的张大爷。
天刚蒙蒙亮,窑门外就传来"
咚"
的一声,像是锄头磕在石头上。
李惠娥抱着小花披衣出来,就见张大爷扛着把月牙锄站在梨树下,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得"
啪啪"
响,蓝布头巾上还沾着草叶:"
惠娥,地里的红薯该起了,再不起就该冻坏了。
"
她刚要说话,老人已经转身往坡下走,背影佝偻着,却走得稳当,蓝布衫的后襟在晨雾里一晃一晃的,像株经了霜的老玉米,看着蔫,根子却扎得深。
等惠娥抱着小花追到地头,张大爷已经刨出了半筐红薯。
他刨得格外小心,锄头下去总是轻轻巧巧的,碰到硬土块就用手扒开,生怕碰破了土里的红瓤。
"
这红薯得轻拿轻放,"
他头也不抬地说,布满老茧的手捏着红薯秧子往上一提,红扑扑的红薯就滚了出来,"
冻着了就苦,娃不爱吃。
"
惠娥要上手帮忙,被他用胳膊肘一拦:"
你抱好娃就行,这点活我老头子还干得动。
"
他把筐子装满了就背到惠娥的窑门口,码得整整齐齐,还用玉米秸盖着防霜,临走前又嘱咐:"
吃的时候先拿最上面的,底下的能存得久些。
"
紧接着来的是东头的二婶子。
她挎着个竹篮,篮沿搭着的蓝布帕子被热气熏得白,离老远就喊:"
惠娥,趁热吃!
"
掀开帕子,里面是六个黄澄澄的玉米面窝头,还冒着热气。
"
刚出锅的,给娃垫垫肚子,"
二婶子不由分说把小花接过去,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娃的后背,指缝里还沾着玉米面,"
我家狗剩说了,你那二分菜地荒着可惜,晌午让他来帮你翻了,种点菠菜正好。
"
晌午日头最毒的时候,狗剩真的来了。
后生光着膀子,古铜色的脊梁上渗着汗,顺着肌肉的纹路往下淌,把粗布裤子的腰头洇出片深色的印子。
他翻地时总往土里掺些碎秸秆,说这样能保墒,"
来年开春种点豆角,能爬满你家那篱笆"
。
惠娥站在窑门口看着,想喊他进来喝口水,又怕打扰他干活,就转身去灶房烧了壶凉茶,倒在粗瓷碗里,放凉了端过去。
狗剩接过碗"
咕咚咕咚"
灌下去,抹了把嘴嘿嘿笑:"
惠娥姐,你这茶里放了啥?咋这么解渴?"
没过几天,这条原本冷清的巷子就变了模样。
清晨总有脚步声踩着露水来,张大爷的锄头声、二婶子的大嗓门、隔壁三奶奶挎着篮子送咸菜的"
咯吱"
声,混在一起像支早班的曲子。
有人送来刚摘的青菜,带着沾湿的泥土;有人帮着挑桶水,扁担压得"
咯吱"
响;还有人路过时顺手把惠娥门口的柴火垛码整齐了。
到了晌午,土窑门口的老梨树下准围着几个抱娃的媳妇,纳鞋底的线轱辘转得飞快,线轴在膝盖上滚来滚去。
娃们在地上爬着追蝴蝶,有个叫小石头的胖小子总爱抢小花的拨浪鼓,被他娘拍了屁股就咧着嘴哭,哭两声又被小花手里的玉米饼子吸引,凑过去巴巴地看,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,惹得女人们笑成一团。
李惠娥起初总觉得过意不去。
她拖着还没完全恢复的身子想去地里,被张大爷一把按住:"
你安心带娃,地里的活有我们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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