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3章 身后站着的人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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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建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吓出一身冷汗,顺着父亲颤抖手指的方向望去——老旧的木门紧闭着,门后只有一片被煤油灯拉长的、摇晃的阴影,除此之外,空无一物。

可父亲脸上那种真实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,却比任何鬼影都更瘆人。

“没有!

爸!

那儿啥也没有!”

李建军提高声音,试图将父亲从幻觉中拉回。

李茂德却置若罔闻,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虚无的黑暗,身体筛糠般抖着,嘴里反复念叨着那些早已作古的村邻名字。

王秀英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,肩膀剧烈地耸动,压抑的、破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。

李建军伸手想揽住母亲单薄的肩膀,却在半空中停住了。

这无形的恐惧和折磨,他连触碰都觉得沉重。

他想起母亲说过,奶奶活着时,就爱装神弄鬼,说能“看见”

别人看不见的东西。

这阴森的“天赋”

,竟在父亲破碎的意识里,以如此狰狞的方式还魂了。

李建军在老家熬过了心力交瘁的两天两夜,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筋骨。

父亲的狂躁、夜半惊魂的呓语、母亲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恐惧,像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着他的神经。

省城那边催他回去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,儿子的学业,手头紧要的项目,都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。

大姐二姐在电话里叹气,她们早已轮流陪护过,最终都败下阵来,只留下更深的无奈:“建军,不是心狠,这长年累月的熬,谁也顶不住啊。

妈……妈她大概就是这命。”

临行前的清晨,天刚蒙蒙亮,空气里凝着深秋的寒霜。

王秀英默默地帮儿子收拾简单的行李,动作迟缓。

李建军看着母亲一夜之间似乎又苍老了几分的侧影,那佝偻的脊背仿佛再也无法挺直。

他喉头紧,艰难地开口:“妈,要不……咱请个人?哪怕白天来搭把手?”

话一出口,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。

这偏僻的乡村,哪有什么专业的护工?即便有,那点微薄的退休金,又如何负担得起?

王秀英的手顿了顿,没有抬头,只是更用力地将一件叠好的衣服塞进李建军的背包里。

她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幽幽地说:“请谁?谁来伺候他这又打又骂、还尽说胡话的糟老头子?”

她终于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泪,只有一片枯槁的平静,像燃尽的灰烬,“算了,熬着吧。

他糊涂了,我不能糊涂。

他认不得我,可……可我认得他。”

她嘴角扯动了一下,像是想挤出一个笑,却只牵出一个比哭更苦涩的弧度,“他打的是王秀英,骂的也是王秀英。

可王秀英……还是他李茂德的婆姨。”

这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,重重砸在李建军心上。

他张了张嘴,所有劝慰的话都堵在喉咙里,最终只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。

院门落锁时,那沉重的“咔哒”

声仿佛也锁住了母亲残存的岁月。

李建军隔着冰冷的铁门栅栏,最后看了一眼母亲。

她孤零零地站在清冷的院子里,单薄的身影嵌在破败的老屋前,像一幅褪了色的旧画,凝固在深秋萧瑟的背景中。

父亲在屋里又出含混不清的嘟囔,王秀英身体习惯性地一颤,随即认命般地转过身,步履蹒跚地朝那出声响的屋子走去。

几个月后,李建军终于又挤出时间,带着妻子风尘仆仆赶回村里。

推开虚掩的院门,院子里静悄悄的,弥漫着一股衰败的气息。

他心头一紧,快步走进屋内。

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脚步钉在原地——父亲李茂德蜷缩在炕角,盖着厚厚的旧棉被,似乎陷入了昏睡,脸颊深陷,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起伏。

母亲王秀英则坐在炕沿,背对着门,手里端着一碗水,正用棉签小心地沾湿父亲干裂起皮的嘴唇。

阳光从狭小的窗户透进来,落在她花白的头和佝偻的背上,显出异样的安静。

李建军心头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断裂,几个月来积压的恐惧排山倒海般涌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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