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五七 血道(4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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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“说你的银针扎进去时,像在给尸体化妆。

寒琦的食指抚过保温桶边缘凝结的水珠。

三天前的手术记录还锁在更衣室第三个抽屉,那张写满古篆的方子是用朱砂混着尸油誊写的——他祖父临终前咬破手指,在宣纸上洇出的血字比任何药典都有效。

此刻那些墨迹正在他脑海里游动,化作青蛇钻入杨梓萱泛着潮红的耳廓。

“你父亲送来的参汤。

“他把陶碗放在床头柜上,碗底沉着几粒川贝,“他说你小时候得肺炎,总要把药汁含在舌底含半天。

杨梓萱的指尖触到瓷碗,温热的触感让她想起某个雪夜。

七岁那年她蜷缩在祠堂供桌下,透过雕花缝隙看见父亲跪在青石阶上,香炉里的灰烬被北风吹成螺旋状的烟柱。

那时她还不懂,为什么每次父亲从外面回来,袖口都会沾着类似铁锈的暗红。

“你见过我父亲?“她舀起半勺汤,琥珀色的液体里浮沉着细碎的冰碴。

寒琦的视线掠过窗外渐暗的天色。

住院部大楼的轮廓在暮色中模糊成剪影,十五楼某个窗口亮起暖黄的光,那是护士站新来的实习生在煮泡面。

他记得昨夜替杨梓萱擦身时,她后腰有块蝴蝶状的红斑,像是有人用烧红的烙铁烫出的伤痕。

“你父亲在城南有座老宅。

“他望着杯中沉浮的枸杞,“院子里种着三百株山茶,其中七株是百年野桩。

杨梓萱的勺子突然坠地。

那座荒废二十年的宅院总在午夜出呜咽,她十二岁那年偷溜进去时,在书房暗格里现本泛黄的医案。

羊皮封面上用金漆写着“寒氏验方“,内页夹着张黑白照片,年轻男人站在紫藤花架下,眉骨处纹着与寒琦相同的星宿。

走廊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
寒琦转身时白大褂扬起冷冽的弧度,护士推着治疗车冲进来,金属托盘里的针管叮当作响。

他退到门边时,看见杨梓萱正把脸埋进枕头,潮湿的阴影漫过她白的颧骨。

“患者需要静养。

“他对着护士长举起处方笺,钢笔字迹洇开墨渍,“今晚的镇痛剂剂量“

杨梓萱突然抓住他的袖口。

她掌心的温度透过棉质布料传来,像初春解冻的山涧漫过岩石。

寒琦看见她指甲缝里残留着褐色药渍,那是他昨日熬药时溅在指尖的朱砂。

“你祖父的日记,“她声音轻得像床头心电图的嗡鸣,“藏在老宅佛龛后面。

监护仪突然出尖锐的长鸣。

寒琦感觉后颈渗出冷汗,那些在解剖室见过的腐败景象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。

他扯开领口,星宿刺青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,就像那个雪夜,杨梓萱蜷缩在祠堂供桌下时,从雕花缝隙漏进来的月华。

“我去配药。

“他抽回被攥住的袖口,白大褂擦过床栏带起细小的灰尘。

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突然亮起,可乐罐滚落的声响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麻雀。

杨梓萱望着他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。

暮色在他肩头织就薄纱般的阴影,她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的呓语:“寒家男子的脊梁,都是冻了三生的玄冰。

“此刻那具苍白的脊背正在夕照中融化,某种温润的光泽顺着脊椎沟壑流淌,像春溪解冻时冲开的碎玉。

她摸索着按下呼叫铃。

护士闻声推门时,看见她正盯着窗外渐暗的天空。

西斜的残阳正掠过住院部楼顶的避雷针,在玻璃幕墙折射出细碎的虹光。

杨梓萱的嘴角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,就像那个雪夜她偷看医案时,现祖父在“血僵病“词条旁画的朱砂小楷——那分明是句未写完的情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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