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7章 夜行漫记(其一):行步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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范宁转身打量起向自己提问的少年。

一头微卷的短发,细密的嘴角绒毛,其年纪可能方才成年。

陈旧、干净却笔挺的全套正装,领结、礼帽和手杖一应俱全,俨然一个讲究复古礼节的小绅士。

眼神中似乎残留着对于唱诗班背后之物所代表含义的羡妒和遐想。

“我认识你,你叫安德烈。”范宁开口道。

“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?”少年愣了一愣。

“那你为什么会朝我提问?”范宁笑着反问。

对方却答不上来,对于刚才自己心血来潮的开口,感到愈发惘然。

“你曾经朝我问过这个问题,所以我知道。”范宁说。

“以前?”少年睁大眼睛,“怎么可能......”

“你信教吗?”

“我?......我的父母信教,上一代人大多这样,但我......没那么分明吧。”少年再度将信将疑扫过范宁那幅东方人的面孔,“你呢,所以,难道你是教徒?”

范宁笑着摇头。

这个问题在“午”的世代会分裂,成为万千重似是又而非的模棱两可,如‘爱’一般难以计量。

“不谈这个问题,你问艺术,就谈艺术。”

范宁指了指上方、远处、门外。

“如果现在是2015年的最后一日,新末之交,你站在市政厅广场的这处安静的街角,站在温暖的圣礼堂里,外面下着冷雨。”

“如果现在有一只雨燕穿堂而过,那么,它在教堂里飞行的这段时间,就是你的人生。”

“你对人生已有了些可见的预期,没打算向人提问,因你想要问的,是它飞进来前和飞出后所要经历的一切,漫长而未知的生前或死后。”

“以前,教会帮助过人们解答过一些东西。”

“但如果在第0史的现代,你遇到了一位理工科毕业的大学生,他说人在生前,就是一些尚未组合在一起的原子,死后再度变成另一组打散的原子,物质倒是循环不灭,意识则是从一个虚无到另一个虚无,除此外再无其他什么好解释的,你满意吗?”

“我知道这是对的,我已经上高级中学了,但这根本不是我问的问题。”安德烈一连摇头。

“艺术负责提供这部分之外的答案,神秘学的答案,超越性的答案。”

范宁迈动脚下的步子,与之同时,教堂的大门无人自开,漫天冰渣飞雪灌了进来。

尘世的上空雪花旋舞,飘着的是命运,落下的是人生。

“有些年景的命运很残酷,天赋判定了雪的落点,消融之时宛如朝露般短暂,极少数具天份者提供着那些超越性的答案,不过其他人,至少也可去感受答案,或者是,追随其后,临摹答案。”

“而在整个‘午’的年景里,角色和命运会互换,精神和信念,会传承。”

“因为热忱不朽,虔敬不朽。爱是永无止息。”

范宁逐渐朝着教堂大门走去。

提供答案、感受答案、临摹答案......安德烈无法理解范宁所说的最后两段话,他只是握紧拳头重复着中间所听到的那几个词。

他觉得自己的艺术观简直被改写了。

哪怕他没意识到如今自己的所有认知和记忆,只是破碎的历史长河中一丝混沌和破败的残存。

当看到这个神秘的东方人的身影已经在地毯尽头越来越小时,他脚下一个发力,急急忙忙喊了起来。

“哎!你去哪?我还有话想和你聊聊!......”

不知为什么,教堂内竟有不少人的举动与这位少年如出一辙。

红木长条椅上的朝拜者站起身来;诗班席的孩子们跳下台阶,甚至是,好几位在教堂做工的神职人员,也从旋梯上快步而下。

还有一些角落,滞留在阴影中的事物还没有从之前的场景里完整地“切出”,与周边的景象显得不是那么谐和的......

在学生艺术节庆功宴上推杯换盏的施特尼凯校长、赫胥黎教授;一手荡涤酒杯、一手持报揣摩背后商机的马克经理;在《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》公演晚宴上喝着闷酒的维亚德林爵士......

还有,还有。

这些黯淡不清的剪影,都从河流中张望着站了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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