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 地道(1 / 3)
南下的路,是用饥饿、寒冷和无处不在的死亡铺就的。
顾清欢跟着那股溃散的人流,像无头的苍蝇,在华北平原冬日的荒芜与肃杀中艰难跋涉。他们避开大道,穿梭于枯寂的村庄、冻结的麦田和光秃秃的丘陵之间。日军的飞机偶尔像秃鹫一样从低空掠过,投下死亡的阴影,引来一阵慌乱的奔逃和隐蔽。
所经过的村庄,大多十室九空,或被战火摧残成一片废墟。井水里时常飘着难以言喻的污物,粮食更是早已被劫掠或消耗殆尽。人们靠着挖冻僵的野菜根、剥树皮勉强维持着生命。顾清欢怀里那半个窝头早已吃完,奶奶的牌位被她用布条紧紧绑在身后,腾出双手,和其他人一样,在冻土里挖掘着任何可能果腹的东西。
她的脚上磨满了血泡,又冻裂开,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。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凛冽的寒风,身体的热量在迅速流失。意识常常因为饥饿和寒冷而变得模糊,只有背后那块冰冷沉重的牌位,和脑海中太奶奶讲述的《刍狗纪》故事片段,像一点微弱的星火,支撑着她不要倒下。
一、平原下的世界
就在顾清欢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,即将像路上见过的许多倒毙者一样,永远留在这片冰冷土地上时,转机发生了。
那是在一个看似同样荒废、寂静无声的小村庄外。她和几个同样掉队的难民正在一片小树林里休息,试图寻找一点能吃的树皮。突然,旁边的枯草堆动了一下,紧接着,两个头上扎着白毛巾、身穿灰布棉袄、手里拿着老套筒(一种旧式步枪)的汉子如同地鼠般钻了出来,警惕地打量着他们。
“你们是干啥的?从哪儿来?”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压低声音问道,眼神锐利。
难民们吓了一跳,纷纷后退,面露惊恐。
顾清欢鼓起勇气,上前一步,用沙哑的声音回答:“我们是逃难的……北边来的,家没了……想往南走。”
那两个汉子对视一眼,神色稍缓。年长的那个看了看顾清欢身后绑着的牌位,又看了看她冻得青紫的小脸和破烂的衣衫,叹了口气:“是苦命人……跟我来吧,这里不是待的地方。”
他们带着顾清欢这几个幸存者,绕到村庄后面一个极其隐蔽的、被枯草和荆棘掩盖的洞口。拨开伪装,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、向下延伸的黑黢黢的洞口。
“下去,小心点。”汉子示意。
顾清欢犹豫了一下,但看着对方似乎没有恶意,而且外面的严寒与危险实在难以忍受,她便第一个弯腰钻了进去。
洞口宽阔得能容两人并排行走的地道出现在眼前!地道一人多高,两侧土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挖有一个放置油灯的小龛,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前路,也照亮了地道里或坐或卧的许多身影!
这里有老人,有妇女,有孩子,甚至还有几个包扎着伤口的青壮年。他们虽然同样面带菜色,衣衫褴褛,但眼神里却没有外面难民那种彻底的绝望和麻木,反而带着一种警惕中的镇定,一种在绝境中依然维持着的秩序感。
这是一个建立在大地之下的、隐秘的生存世界。
二、民兵队长
那个带他们下来的年长汉子,是这里的民兵队长,叫赵铁柱。他皮肤黝黑,手掌粗糙,是个地道的庄稼汉出身,但言谈举止间却带着一种经过战火淬炼的沉稳和干练。
他安排人给顾清欢他们分了点热水和一小块掺了麸皮的饼子。对于久未进食的顾清欢来说,这无疑是救命的甘霖。
“这里是咱们的地道,”赵铁柱简单地介绍道,“鬼子在地上逞凶,咱们就在地下跟他们周旋!他们炸咱们的村子,咱们就挖更深的洞!他们放毒气,”他指了指地道壁上一些挂着湿布条、标注着“防毒口”的地方,“咱们就用湿毛巾捂嘴,用辣椒面呛他们!咱们的地道四通八达,能藏,能打,能转移!”
他的话语朴实,却充满力量。没有豪言壮语,只有最实际的生存智慧和不屈的斗志。
顾清欢蜷缩在相对温暖的地道里,小口小口地啃着饼子,听着赵铁柱的话,看着周围这些在敌人眼皮底下顽强生存的人们,心中受到了巨大的震撼。
这地道,这地下的世界,不正是另一种形式的“争一线生机”吗?
就像陈怀安带领乡民向干涸的地下寻找水源。
就像林昭棠驾驭扁舟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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