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四章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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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时苒跟着娘走到晒谷场,帮着把昨晚收回来的稻谷摊平。

竹耙拖过谷粒,出细细的“沙沙”

声,半晌,背心就出了汗。

她把头往后别,朝四周看了一圈——

村口那条路尘土还没干,脚印深浅不一,像一堆错落的心事。

有人担着水从她身边过,打量两眼,笑一声:“城里回来的,手还是利索。”

她不接话,只把竹耙往回一拉。

手掌磨得麻,疼却是踏实的。

晌午刚过,隔壁婶子手里摇着蒲扇就到了,扇面扑哧扑哧:“苒子,今儿个去我大姨家的酒席坐坐,顺带认识个对象。

条件好,镇上的,做活路的,家里有缝纫机呢。”

她娘在一旁愣了下:“啥酒席?”

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:“侄儿从厂里回来了,顺带摆两桌。

都是年轻人,你家闺女别总坐家里,出去透透风。”

阮时苒垂下眼,没拒绝。

她知道这种“顺带”

,十有八九不是酒席,是相亲。

她娘也看明白了,侧头瞄她:“不去也行。”

阮时苒摇头:“去吧。”

她不想躲。

躲了,耳边的话就会更多。

婶子家在河埠那边,屋檐下吊着风干的豆角,院子里摆了两张木桌,碗筷一摞摞码着。

灶台边烟火直往上冒,葱姜味掺在热气里,呛得人眼睛酸。

院门外,几个后生穿汗衫,扎白毛巾,正搬板凳。

见她进来,有人吹口哨,被旁人一胳膊挡回去,笑声飘得乱。

“来了来了!”

婶子把她往里让,“坐这边,等会儿人齐了再开席。”

她刚坐下,婶子又笑:“对象一会儿就到,叫‘王海’,模样周正,会做木匠活,手巧。”

阮时苒嗯了一声。

指尖在碗沿上轻轻划,碗壁有细细的磕痕,像隐约的裂纹。

她把手收回,抬头看门口。

不一会儿,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进来,个子不高,肩膀结实,皮鞋擦得亮。

他眉梢挑起,眼睛带笑,手里拎着一包糖:“大姨。”

婶子乐得不行:“哎呀,王海来了!

来,这位就是——”

王海的目光迅在她脸上扫了一圈,笑意更深:“我认识,报纸上念过名字。”

周围人嚷起来:“哟,念过名字的!”

婶子顺势:“那是,大学里头有名的人物。”

阮时苒低头,笑意淡得看不见。

她不想争辩,也不想解释“报纸不过就是一段消息”

她端起茶,压住喉咙那股无名火。

王海在她对面坐下,侧身把糖往她这边推:“尝一个,城里买的。

你在学校肯定常吃,这个也不差。”

她把糖包推回去:“大家分吧。”

王海不介意,笑容照旧,接过婶子递来的筷子,夹起一块红烧肉:“你们城里人吃得清爽,我这边口重。

等会儿你尝这个鱼,河里新打的。”

他话多,语调轻快,像在自来熟地铺开一道桥。

阮时苒没打断,也没接话。

她专心夹菜,咸淡入口,胃里没有抵触。

只是耳朵里总有风声在转——有人压低嗓子说“大学生嫁回农村太浪费”

,有人又说“嫁镇上好,省心”

,有人叹“这丫头脾气看着清,不像难伺候的”

清与不清,仿佛都成了别人嘴里的词。

她把筷子搁在碗沿,指腹抵住木头的纹路,心里往下一沉。

“我在厂里做样板。”

王海放下碗,主动起话头,“鞋样、衣样,细活,厂长说我眼力好。

工资不低,一个月二十多。

明年可能涨。”

婶子忙接:“是个能人!”

旁边嫂子也笑:“能人配能人。”

王海看她:“你以后嘛,毕业了在城里教书也好,在报社也好。

反正你是读书人,不愁。

就算不工作也成,我这边撑得起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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