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暗涌咸阳夜（2 / 2）

混乱中，唯有少数如张良、以及一些真正有远见的学者，能保持清醒。

张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，对身边的萧何低语：“你看，旧时代的幽灵，最擅长的，便是将理想腐蚀为生意，将原则扭曲为工具。”

萧何拨弄着算盘，记录着各方动态，叹道：“利益动人心啊。

好在，陛下送来的‘巴蜀薪火’，给了不少务实者真正的希望。”

楚军和汉军的大营，也并非铁板一块。

龙且的营帐里，就迎来了几位“故楚”

贵族的秘密使者。

使者们带来了精美的楚地漆器和许诺——若龙且将军能在未来议事中，多为楚地旧族争取权益，他们愿奉上巨资，助将军扩充私兵，并在项羽面前为其美言。

龙且抚摸着冰冷的戟刃，眼神闪烁。

他渴望战功，也渴望封地和权力。

旧贵族的承诺，听起来很诱人。

但他又想起北疆协同作战的快意，以及项羽对那幅寰宇星图的狂热……一时难以抉择。

汉营中，类似的情景也在上演。

樊哙、周勃等将领，都或多或少收到了来自不同势力的“馈赠”

和游说。

有人心动，有人观望，也有人如曹参、灌婴等，更相信萧何与刘邦的判断。

刘邦自己，则稳坐中军，来者不拒地收着各方“孝敬”

，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，对所有游说者都满口答应“好说，好说”

，却从不给准话。

他在待价而沽，也在观察风向。

咸阳宫，虽经初步清理，仍处处可见大火肆虐后的疮痍。

嬴政没有选择重建阿房宫，而是居于相对完好的章台宫偏殿。

夜色中，宫灯的光芒在残破的廊柱间投下摇曳的阴影，如同舞动的鬼魅。

黑冰台庚七，如同真正的影子，无声地出现在殿内，向嬴政禀报着咸阳城内暗流涌动的一切：魏咎的夜宴、对学者的贿赂、对将领的拉拢……

“跳梁小丑，沉疴痼疾。”

嬴政听完，只评价了六个字。

他站在巨大的咸阳城防图前，目光锐利如刀。

“陛下，是否要……”

庚七做了一个清除的手势。

“不。”

嬴政抬手制止，“堵不如疏，杀不尽天下私心。

他们越是上蹿下跳，便越能将所有阴暗暴露于阳光之下。

这反而……是件好事。”

他转身，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，咸阳的万家灯火在远处明灭不定。

“让他们闹。

让他们贿赂，让他们串联，让他们恐吓。”

嬴政的声音冰冷而自信，“唯有让所有人都亲眼看到，旧的手段是何等苍白无力，旧的思维是何等不合时宜，他们才会真正绝望，才会被迫去思考……那条唯一的新路。”

“传令下去，”

他吩咐道，“对各方举动，严密监控，记录在案，但暂不干涉。

同时，将巴蜀送来的新式农具、良种、度量衡器，以及部分整理好的百家典籍摘要，在咸阳东市公开展示，允许百姓和各方人士随意观看、询问。”

他要的，不是用暴力压服反对者。

而是要用实实在在的、代表着更先进生产力的成果和更开放包容的思想，在所有人心中，建立起对新秩序的认同与向往。

他要让旧势力的金银和恐吓，在新犁翻开的沃土和开启民智的典籍面前，显得那么的可笑与徒劳。

“另外，”

嬴政最后补充道，“告诉叔孙通，筹备议事院会议的各项礼仪规程，要极其隆重，极其公开。

朕，要在天下人面前，与这些‘暗涌’，做一个彻底的了断。”

庚七领命，再次融入阴影。

嬴政独自立于殿中，残月的清辉透过高窗，照亮他半边脸庞，明暗交错。

咸阳之夜，暗涌澎湃。

但在这片深沉的黑暗之下，一股更加庞大、更加不可阻挡的力量，正在文明的河床深处，蓄势待。

这不仅是权力的博弈，更是时代车轮碾过旧世界骸骨时，出的、无可回避的……历史回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