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0章 温柔的补丁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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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轻轻放下茶杯,杯底与木桌相触的轻响里,能听见玉雪莲的根须在梨木里钻动的微声 —— 那是错觉,却又真实得像在耳边。林小婉知道,这些慢慢长着的东西,终会在某天以自己的方式相遇:雪莲芽会开出带着玉屑光的花,玉雪莲会刻满新的故事,银铲会映出新的身影,残绣会与新的丝线缠成一团。而她要做的,就是像品这杯枸杞茶一样,耐着性子等,把每一刻的清苦都嚼出甜来,把每一寸的凉都焐出暖来。

油灯的光晕在玉面上漾开时,林小婉看见花瓣边缘的刻痕里,正浮出细碎的光斑,像山涧的水被风吹起的浪。那支采药调的调子忽然在舌尖冒出来,是师祖爷的嗓音 —— 粗粝里带着点沙哑,唱到 “雪山顶上有灵根” 时,总爱把尾音拐个大弯,像牵着根看不见的线,把山风、雪粒、药香都串在里面。

她忽然想起苏瑶说的场景:师祖母坐在绣绷前,银针在帕子上起起落落,线轴在膝头转得轻响;师祖爷坐在对面的药碾旁,碾轮转得慢悠悠,铁环与铜槽相碰的 “咕噜” 声,刚好踩着调子的节拍。“他碾药总跟着调子使劲,” 苏瑶曾指着药碾槽里的深浅痕,“唱到高腔就碾得重些,落到低吟就松半分,你看这些痕,深的是‘灵根’二字的拐,浅的是‘山腰’的平。” 此刻玉雪莲的花瓣上,那些或深或浅的刻痕,竟与药碾槽的纹路隐隐相合,像把这老调子,用刻刀写在了玉上。

指尖贴着玉料的凉,调子在心里越唱越清。林小婉记得七岁那年,师祖爷背着药篓进山,她拽着篓绳跟在后面,听他一路唱这调子。走到雪崩后的陡坡时,他忽然停了,对着一堆碎冰哼起 “雪压枝桠不弯腰”,调子沉得像碾药的重,却在 “不弯腰” 三个字上猛地扬起来,惊得枝头的雪簌簌往下掉。后来就在那堆碎冰下,挖出了株被压弯却没折断的雪莲,根须缠着块青玉,像给倔强的花配了枚印章。

“师祖母说,那支调子能催药长。” 油灯的灯芯 “噼啪” 跳了下,苏瑶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,带着点刚睡醒的哑,“她绣帕子遇着打结,一听这调子就顺了;你师祖爷碾硬籽卡壳,哼两句就转得动了。” 林小婉低头看玉料,光影里的雪莲还在轻轻颤,像是跟着记忆里的调子晃。她忽然发现花瓣的叠层处,有圈极细的纹路,是自己磨玉时无意识刻下的,此刻在灯影里弯成个弧,刚好是调子最高处的拐 —— 原来有些东西,不用刻意记,早被指尖刻进了时光。

药柜的抽屉里,还躺着师祖爷的药篓,竹篾上留着被雪莲根戳出的小洞。林小婉起身拉开抽屉,篓底的干草里滚出粒红果,是当年没抖干净的枸杞,表皮皱得像颗老珠子,却在灯影里泛着油亮的光。她把红果放在玉雪莲的花心,忽然觉得调子唱到了 “枸杞红时雪初融”,尾音拖得长长的,像山涧的水漫过青石,把红果的甜、玉的凉、竹的香,都泡成了一团。

师祖母的绣绷就靠在药柜旁,绷子上还留着半截没绣完的线,蓝得像山涧的水。林小婉把绣绷搬到灯前,线头恰好落在玉雪莲的根须上,线影与刻痕在光里缠成了绳。她仿佛看见师祖母捏着这线头,跟着调子的节奏穿针,针尖在布上扎的眼,都踩着 “咚、咚” 的碾药声。“线要跟着心走,心要跟着调子走。” 老人当年总这么说,此刻那截蓝线在灯影里轻轻晃,真像跟着记忆里的调子在跳。

油灯的光晕渐渐淡了,天边泛起鱼肚白。林小婉把红果放回药篓,绣绷靠回原位,玉雪莲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。那支采药调还在心里绕,却比来时多了些东西 —— 有师祖爷的碾药声,有师祖母的穿针响,有自己磨玉时的 “沙沙” 声,还有后山雪莲芽顶破冻土的微响。她忽然明白,所谓传承,原是支永远唱不完的调子,每个人都在里面添点自己的声,让弯拐得更柔,让音落得更沉,让后来人一听就知道:这调子,连着山,连着药,连着所有慢慢长的时光。

调子刚起,灶上的药壶忽然 “咔嗒” 响了声,像是谁用指节轻轻叩了叩壶底。林小婉低头望去,壶身刻着的雪山图在油灯下浮动,山顶的积雪处凝着颗水珠,正顺着 “雪线” 缓缓往下淌,落在灶台上的声响,恰好踩着 “石缝旁” 三个字的韵脚。这让她想起师祖爷唱这调子时,总爱用银铲敲敲药碾,“哐当” 一声应和尾音,说 “药得听着调子熬,才出得来魂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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