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6章 草木的魂(1 / 2)
炭盆渐渐凉了,林小婉却觉得浑身暖融融的。她望着窗外那片被月光照亮的药圃,忽然无比确定,等到来年夏天,当她埋下的玉屑缠着雪莲根须,当星麦纹在花瓣上闪着光,那定是师祖爷的念想、苏瑶的期盼,还有她自己的执着,在时光里开出的花。而那些花结出的种子,定会带着玉的韧、土的厚、人的暖,在终南山的风雪里,长成一片更辽阔的风景。
苏瑶放下茶杯时,杯底的玉雪莲影子已经被月光浸得发亮,青白色的纹路里像是洇了层银浆,连最细微的叶脉都透着活气,真的像在杯里扎了根。她用指腹轻轻点着杯底的花瓣尖,那里的釉色被磨得比别处温润些,是这几年被茶汤泡出来的包浆。“你看这影子,” 她的指尖在纹路里游走,像在抚摸真的花瓣,“原是刻上去的死物,匠人烧瓷时定规好了模样,半分不能改。可被你我日日看着,盼着,倒活出了气性,这就是念想的力气。”
林小婉凑过去看,果然见那玉雪莲的影子在月光里微微晃动,不是杯盏不稳,是光影自己在动。花瓣边缘的锯齿纹像是轻轻张合,连花蕊处的小点都透着毛茸茸的质感,倒像是前日在画册里见过的 “活瓷”,能随人心气舒展。她忽然想起自己刻星麦纹时,总对着这杯底的影子找感觉,刻坏的玉屑碎末,有大半都落在这杯沿上,想来是那些碎玉的魂,也钻进了这影子里。
“当年烧这杯子的匠人,定也盼着雪莲常开。” 苏瑶端起杯子,对着光看,瓷胎薄如蝉翼,玉雪莲的影子竟透到了杯外,在案几上投下淡淡的痕,“万物都是这般,你对它动了念想,它便不会真的死。就像你师祖爷留下的药碾,铜都锈了,可碾槽里的星麦纹,还在等着帮咱们碾雪莲种子。”
案几上的油灯忽然跳了跳,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玉雪莲的影子上,那影子竟像是抖了抖,花瓣的弧度变得更舒展了些。林小婉想起苏瑶说过,她师祖爷临终前,曾把这杯子揣在怀里焐了三日,说要给这瓷里的雪莲 “传点气”。那时她只当是老人糊涂了,此刻看着杯底活过来的影子,忽然觉得那不是糊涂,是把心里的念想,真的种进了瓷里。
“你埋在土里的玉屑,也沾着这念想呢。” 苏瑶把杯子放回案几,杯底与木头相触时发出轻响,像玉雪莲在土里扎下新根,“它们在冻土下,听着你夜里来看望的脚步声,闻着灶房飘过去的药香,连雪水渗进土里的动静,都记在了刻痕里。等到开春,这些念想便会顺着根须往上爬,爬到花苞里,让开出的花,都带着咱们盼它的模样。”
窗外的月光忽然浓了些,像往杯里又添了勺银粉。玉雪莲的影子在光里愈发鲜活,竟与药圃方向的雪光连成一片,仿佛那土里的玉屑、冻土下的根须、杯底的影子,正在月光里悄悄牵着手。林小婉忽然明白,苏瑶说的 “念想的力气”,不是虚无缥缈的盼,是真能钻进玉里、瓷里、草木里的魂,是三代人守着药庐的日子里,一点点熬出来的暖。
林小婉的指尖在杯沿轻轻划着圈,冰凉的瓷面沾着层薄薄的水汽,是茶汤蒸腾后凝的珠。枸杞在茶水里打着旋,红得像雪地里溅落的火星,旋到杯底时撞在玉雪莲的影子上,竟让那花瓣的纹路颤了颤,像是被这团暖红烫了下。她忽然想起那只铜药碾,此刻正蹲在药柜旁的阴影里,像头伏着的老兽,碾轮上的铜绿被岁月擦得半明半暗,露出底下金黄的铜色,倒像是老人脸上被风霜刻出的沟壑,深的地方藏着故事,浅的地方泛着温。
药柜旁的阴影是斜斜的,被月光切出分明的界,铜药碾就卧在那明暗交界处,碾槽的边缘被磨得圆润,是师祖爷推碾时掌心反复摩挲的痕迹。林小婉记得自己第一次推那碾子时,总握不住打滑的碾轮,苏瑶就在旁边笑,说这碾子认人,得把心沉进去才肯听话。后来她蹲在碾旁看了半晌,才发现槽底的纹路深得能接住掉落的药末 —— 最细的玉屑粉落在里面,竟像掉进了深潭,悄无声息就被藏了起来,要等下一次碾药时,才混着新的药材末一起被推出来,带着陈年老药的香。
这药碾确实像位沉默的老者。碾轮边缘的铜绿褪了又生,却始终留着圈光滑的弧,是被无数次推碾磨出的温顺,像老者被时光磨成温润的唇线,话不多,却把半生的故事都藏在嘴角的褶皱里。林小婉想起苏瑶说的,师祖爷年轻时总在碾药时哼《采药谣》,调子老得能追溯到清朝,哼到动情处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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