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4章 几分柔软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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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瑶的指尖捏着茶杯耳,青花缠枝纹在月光里浮起来,像给杯沿镶了圈银边。那茶杯是前年老友从景德镇带来的,瓷胎薄得能透光,缠枝纹的藤蔓顺着杯身蜿蜒,最顶端的那朵莲恰好落在杯耳处,被她的指温焐得泛起温润的光。茶水里的枸杞还在轻轻转,红得透亮,像被揉碎的晚霞沉在杯底,把玉雪莲的影子染成暖融融的粉,那些刻在瓷上的花瓣纹路,竟像被这暖意催得微微舒展,连最细微的锯齿纹都显出几分柔软来。

她往窗外瞥了眼,雪光映着药圃的轮廓,像幅泼墨淡彩的画。埋玉屑的地方隆起小小的土包,被新雪盖得严严实实,只在边缘露出圈深色的土,像大地悄悄拢起的掌心,小心翼翼地护着什么宝贝。苏瑶想起前日林小婉埋玉屑时的模样,小姑娘蹲在那里,把玉屑一把把撒进土里,指缝漏下的碎末在雪光里闪,像撒了把星星。那时她就站在门内,看着林小婉用小铲子把土拍实,嘴里还念念有词,想来是在跟土里的玉屑说悄悄话。

“这孩子,倒比当年的你师祖爷还执着。” 苏瑶对着茶杯轻声说,指尖摩挲着杯沿的莲纹。去年林小婉为了磨出星麦纹玉屑,在青石案前守了三个通宵,指腹磨出的茧子比她纳鞋底的针脚还厚。她那时劝过,说玉屑本是心意,不必过于苛求纹路,可小姑娘只是笑,眼里的光比案上的油灯还亮:“苏婆婆,师祖爷的笔记说,刻纹要用心,玉才会记得住。”

风从窗棂缝里钻进来,带着老松的清苦。茶杯里的枸杞终于沉定了,玉雪莲的影子在红光里愈发清晰,花瓣的纹路与窗外药圃的轮廓隐隐重合。苏瑶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跟着师父学认玉,也是这样的雪夜,师父捧着块昆仑玉坐在灯下,说玉是有记忆的,你对它笑,它的光就是暖的;你对它急,它的光就带着寒。那时她不懂,直到后来在昆仑山寻雪莲,被困在雪洞里三天三夜,怀里的玉牌竟一直是温的,才知师父的话原是真的。

灶台上的药罐发出细微的咕嘟声,是在熬给林小婉的安神汤。苏瑶起身时,茶杯在案几上轻轻一顿,杯底的玉雪莲影子晃了晃,像被惊动的蝶。她往药罐里添了片晒干的雪莲瓣,褐色的花瓣在沸水里打了个转,渐渐舒展成半开的模样,药香混着雪水的清冽漫开来,与茶杯里的枸杞香缠在一起,倒有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温润。

再望向窗外时,雪光忽然亮了些,想来是云又开了些。埋玉屑的土包上,有几只麻雀落下,啄着雪地里的碎米 —— 那是林小婉今早撒的,说冬天的鸟儿也该添些吃食。麻雀蹦跳着靠近土包,小爪子在雪上踩出细碎的印,却在离土包半尺处停住了,歪着头啄理羽毛,倒像是知道那里藏着宝贝,不敢轻易惊扰。

苏瑶端起茶杯,抿了口温热的枸杞茶。茶汤滑过喉咙时带着微甜,玉雪莲的影子在舌尖漾开淡淡的凉,像含了片刚从雪地里采的薄荷。她知道,那土包里的玉屑定是醒着的,在冻土下听着雪落的声,听着林小婉夜里来看望时的脚步,听着药圃里草木悄悄生长的梦。等到开春雪化,它们便会牵着雪莲芽的根须,把这些日子攒下的暖,都酿成花里的香。

苏瑶的茶匙在杯里轻轻搅着,枸杞沉下去又浮起来,红亮的果子擦过杯底的玉雪莲纹,像给冰清玉洁的花瓣点了几颗胭脂。“你师祖爷当年在药碾子上刻星麦纹,说这样碾出来的种子,发芽时根须会顺着纹路长。” 她的声音混着茶汤的热气漫开来,带着点回忆的温度,“那时谁信呢?山里的老药农都说他瞎折腾,药碾子是用来碎药的,哪能当刻盘用。”

茶匙碰到杯壁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,像去年林小婉在碾槽里磨玉屑时的动静。苏瑶的目光越过缭绕的水汽,落在药柜最上层 —— 那只黄铜药碾就摆在樟木箱旁边,碾轮上的铜锈被磨得斑驳,露出底下锃亮的铜色,像老人脸上被岁月擦亮的皱纹。碾槽里的星麦纹虽被磨得浅淡,却仍能看出麦芒的弧度,是师祖爷当年用刻刀一点一点凿出来的,槽底还留着深浅不一的凿痕,像串没说出口的话。

“你瞧那儿。” 苏瑶朝药柜努了努嘴,林小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果然在碾槽边缘发现了几粒玉屑。最大的那粒卡在星麦纹的沟壑里,青白色的,正是苏瑶说带着 “老性子” 的那块边角料,想来是前日磨玉时不小心蹭进去的。玉屑与铜锈相衬,倒像给苍老的药碾别了枚小巧的玉饰,添了几分鲜活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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